2011年4月14日 星期四

《鯨魚與鬼屋》之兒哲討論(二)

上接:《鯨魚與鬼屋》之兒哲討論(一)


文:李曄


我們來討論真正的真的

第一天晚上,我會見了這組表情很「成熟的」孩子,忍不住想下評語:會參與毛毛蟲活動的孩子是不是有點特別呢?很快地,孩子就讓我見識到了他們的功力!我說:大家輪著唸,隨便愛唸到哪裡。偉問:「可不可以只唸一個字?」我看了他一眼,說:「隨便你愛唸到哪裡!」孩子之間遊戲就開始了,平唸了一段又一段,越唸越來勁;偉只唸一個字;妮只唸半句話;他們的夥伴卻毫不猶豫的接著往下唸著,演著,玩著,吵鬧著……。但是孩子們似乎只是享受著接讀故事的有趣,卻沒有人提出任何問題來討論,似乎他們對所有我以為該提出的問題,心裡都有了答案。很快就唸到第二章了,雖然第一個晚上討論的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,現在還剩半小時。我不禁想著:就要這樣一直唸下去嗎?

突然,瑄說:「我們來討論『真正的真的』。」孩子全部附和起來:「真的假的」、「真的真的」。我睨著他們,心想:你們真的要討論嗎?於是站起來拿了四張紙,趴在地上寫下:「像是真的但不是真的」、「不像是真的而且不是真的」、「像是真的而且是真的」、「不像是真的但是是真的」。遊戲來自《哲學教室》的教師手冊,是我一般上課時必定會和學生玩的練習。孩子說看不懂,看不懂我寫的字,但是他們馬上就跟上遊戲了。

「『幻想』!像是真的但不是真的。」「『夢境』也是像是真的但不是真的。」「還有『謊話』。」

一直被大家取笑幼稚,只是三年級的惇加入了:「我要說的是一種你們都知道的植物的花,像是真的花,但它不是真的花……」

「他是說聖誕紅。」「還有聖誕節裝飾的葉子和花。」「還有滿街都是的冒牌的名牌。」「冒牌的LV。」

「等一下,你們說的都是『像是真的但不是真的』,有沒有其他的?」平用一隻手指著「不像是真的但是是真的」,說:「噩耗!」我寫成「惡耗」,孩子七嘴八舌的訂正我的錯字。

「那『奇蹟』也是。」女生的意見來了,妮說「化了妝以後的人。」「修正,是化了濃妝後的人!」

比較少開口的的威正經的說:「變臉」,他指著「不像是真的而且不是真的」。
「還有『假髮』。」「是沒有裝好的假髮。」大家全笑了。

「等一下,那這種都沒有。」我指著「像是真的而且是真的」。

「『人』是真的而且是真的!」臉上出現很肯定的表情。「還有『書』。」揮動的書K到某個腦袋,抬頭一看,孩子都離開椅子,跟著我趴到地上來了。

妮很有哲學地說:「萬物都是真的。」抗議聲突然發出:「所有的東西都是萬物。」「對! 不成立!」妮坐回椅子上,很輕巧的說:「大約,加一個『大約是萬物』……」

九點了,我必須讓孩子回到小隊去洗澡上床準備睡覺。忍不住地,我很想找一個人分享這些孩子奇妙精彩的對話,但是,每個人似乎都包裹在自己的興奮當中,我看見孩子、大人,樓上、樓下,跑來、跑去,只好按下自己的興奮,再說吧。

來演戲吧!

第二天上午,「思考時間」一到,孩子們自動集合在昨晚的討論場地,等不及我把爬上二樓的氣喘定,瑄立刻發動主權爭取:「我們繼續討論昨天的真的假的。」
「嗯!好好玩哦!」我假意柔性勸說:「還有別的好玩的……」「我們喜歡討論這個。」「對!繼續。」

管他什麼民主,我有任務在身,「來,昨晚誰有看後面?」「沒有。」回答得誠實又直接。

遊戲得換個方式才能維持口味新鮮,今天不輪流唸故事了,改成演戲。一一徵詢角色代言人,瑄要當靖泓,昕和玟一起旁白,喵當然要當勞喆,妮要當「柴可夫斯基」,不時以兩腳磨地當成馬蹄。平暫時失去了表演角色,在位子上不斷製造各種聲響,在干擾到大家準備怒目以待時,我覺得我的角色該出現了。

「你的聲音效果真是配得太棒了,喂!音效組的,音效聲音不能蓋過演員的聲音……」
偉自動扮起音效監督的責任,惇也搶著模仿平的聲調,一付隨時要取而代之的氣勢。

「Action!」是誰搶了我的導演地位?

終於輪到外公上場了,平搶盡了風頭,沉醉在過外公癮當中,音效配音終於讓惇占據了,「喂!不要亂配啦!」「這樣很幼稚ㄟ」,同儕的制裁力果然威力很強,惇縮回椅子上伺機待動。

表演到靖泓和干思玩黏土的那段,我試圖把孩子拉進我設好的圈套當中,來討論一下天生盲眼人的感受與心境。

「你怎麼對瞎子形容顏色?」「你覺得瞎子看到的世界是什麼顏色?」「我們何必猜呢,我們又不是瞎子,找一個真正瞎子問一下就知道了。」我覺得徹底被擊敗!哼!就不相信我不能把你們拉進我的圈套裡來……

下接:《鯨魚與鬼屋》之兒哲討論(三)



(刊於《兒童哲學》第4期,2011年4月出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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